南越总统吴庭艳
本文摘自:《越战前后目击记》 作者:亨利·莫尔 出版:华文出版社
这本书所讲的活生生的事情,大部分尚不为人知。作为美国军事人员,亨利·莫尔一九五四年在印度支那战争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候就随同“游击战专家”兰斯代尔上校从菲律宾来到了越南,并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与当时美国大使馆的译员赫利尔一起被称为“越语通”。西贡陷落之前,他回到了美国,然而已经永远失去了左眼。一九七九年、一九八二年和一九八五年他又作为自由记者多次重返越南。
二十多年的亲身经历及内心的深刻反省,使这本书在当前有关越南战争的书籍和研究著作比目皆是而又流于统计数字的情况之下,具有更多的现实意义。
有许多人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没有任何价值的“肮脏的战争”,数以万计的美国人丧生在那些遥远的热带森林里,大量的美元和物资投入到毫无意义的地方,但是最后不得不承认我们输去了那场战争。美国人卷入越南一事主要不是或多半不是逐步地、偶然地陷入无法预测的泥潭。它主要说明美国为什么不让共产主义用武力夺取越南是极为主要的。
国际上对“丢失”(越南)的反响是他们要说明越南的重要性的最有力、明确的理由。在杜鲁门政府时期,印度支那的重要性是根据法美关系和华盛顿旨在把法国重建成未来欧洲安全中心的愿望来衡量的。在冷战处于高潮以后和在中国失陷以后,法国在印度支那失败也被看成是遏制政策的失败。在艾森豪威尔时代,印度支那变成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之间的“试验场所”和著名的“多米诺骨牌理论”的基础,根据这种理论,印度支那的陷落将导致美国在整个地球的安全日趋恶化。
实际上,从杜鲁门到尼克松,没有一个总统谋求在越南取得军事上的胜利,他们实际上也没有被关于进展情况的乐观报告所蒙骗,他们的战略是“坚持下去,以期他们的继续下去的意志⋯⋯会使共产党人软下来。”每一位总统所做的基本上是他认为在他任职期间防止共产党获胜而必须做的最低限度的工作。越南悲剧的一部分在于:我们在总统们准备提出的妥协永远不可能导致战争的最后结束。
当然,战争终归要结束的,而事实上已经结束了,并且在我们的心上打了记很深的烙印;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整个战争的消失,相反,那只不过是我们经历过的一个阶段,也就是说那只能意味着另一个战争的开始。这时候,人们往往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即:战争是由人类进行的,如果我们抛开人本身而去研究什么战争,那将最多不过是文字的数字统计的游戏而已——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人、政治家、军事专家、军火商人及所谓“和平主义者”,过去和现在都在有意识地,或者无意识地怀着各自不同的兴趣进行着那样的游戏表演。
人们之所以不愿真正从根本上去研究他们声称正在研究的实质问题,其原因就在于没有一个人曾经把它真正与人类的生存联系起来,说得更具体些,就是不愿意正视非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人头上去的恶劣的“天性”,更不要说去努力改造那个“天性”。
亨利·莫尔从各个角度,用他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大量生动的事实剖析了整个越战几个民族特定的文化、历史、经济、传统和道德观的演变,法国人之所以失去那块土地的原因、越南封建王朝的覆灭和吴庭艳与胡志明对抗的产生、美国的卷入、军事顾问团塞缪尔·威廉斯将军至今尚未被披露的丑闻、佛教徒自焚内幕及吴庭艳总统被枪杀的真相、战争对人性的扭曲、残酷的复仇与屠杀、各种令人发指的人类的凶残,越战混血儿的产生及遭遇、印支难民问题的真相、越共政府与中国和苏联的关系演变等等。但是,制止战争的真谛在于我们不断地从人本身,而不是从统计数字的表面出发,去断然否定一切利用各种冠冕堂皇的欺骗来进行战争的狂人。
尼僧自焚内幕
“把她们弄出来!”吴庭谨命令道。
麻袋口解开了,四名反捆着双手,嘴里塞着布的尼姑被拖出来。她们穿的袈裟已经撕扯得褴褛不堪,脸上都是灰尘,目光愤怒地瞪丰吴庭谨。
“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当特别警察扯去她们嘴里的布后,一个中年尼姑质问道。
吴庭谨没有回答,只是阴沉着脸打量着她们。
“我们为高僧广德法师举行葬礼,究竟犯了什么法?”中年尼姑接着质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你们无端端禁止举行佛祀仪式,逮捕、杀害佛教徒,逼死广德法师,现在又把我们抓到这里,难道总统所保证的自由、和平就是这个样子吗?”她脸色涨工,越说越气愤,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些话。
“con ba nang ac la mi!”(这婆子太凶了!)吴庭谨用越语咒骂了一句。
实际上,他并没有听到中年尼姑的斥责。那种话他听得多了,也许太多了。所有的人,包括佛教徒,都开始公开地站出来反对他们。吴庭谨同他的哥哥吴庭儒都感到,他们的政府太软弱,美国人把手伸得越来越深,使得他们一再妥协下去。在即将离任的美国大使瑙尔汀和中国情报局卢西恩·柯奈恩上校的压力下,吴庭艳总统被迫于6 月16 日签订了一项联合协议,在协议上政府同意了佛教徒的五项要求,燕与佛教徒一起安排了广德法师的葬礼。然而,尽管他们作出如此的努力,葬礼却出人意料地演变成一次反对政府的公开游行。参加这次反政府行动的七十多万西贡—堤岸的市民涌上街头,与警察发生冲突,导致整个西贡陷于瘫痪状态。
这次空前规模暴乱的起因是5 月份顺化市禁止佛教旗帜,尽管吴氏兄弟是越南皇帝清泰的礼仪和宫监大臣吴庭可的儿子,他们信奉的却是天主教,其中吴庭艳(吴可庭的第三个儿子)的全名叫作让·巴蒂斯特·吴庭艳。由于吴氏兄弟刚刚在老家顺化市举行升天主教旗仪式,庆祝接受主教职位,他们以政府的名言宣布厉行禁止升佛教旗帜,这项缺乏理智的决定在绝大多数人信奉佛教的越南,注定要引起酣然大波。
5 月8 日是佛祖释迦的生日,当天两万多名佛教徒和数万名群众在抗议集会后,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在吴庭儒的授意下,信奉天主教的副省长下令向游行队全开枪,当场打死九人,打伤十四人。然而,这种独裁专制的残暴镇压却激起了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绝食抗议和其他政治活动。至此,吴庭艳政权却没有变得理智一些,反而一意孤行地用催泪弹、警棍和逮捕回答愤怒的人们。5 月10 日早晨,三个和尚和十六个尼姑被剥得一丝不挂,双手被长绳反绑在一起,由警察押送着走过立新街。这种野蛮残暴的镇压方式没有平息暴乱,却从另一个反面证实了越共方面的宣传,就连正在越南南方进行暗杀的恐怖分子也停止了行动。
6 月11 日,西贡市七十多岁的高僧广德法师在一条大街中心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实行自焚,以抗议政府的行为。这个事件使驻西贡的美军司令保罗·哈金斯和大使瑙尔汀非常震惊,在与杨文明中将协商之后,当天晚上到“独立宫”找吴庭艳总统交涉。与此同时,美国国务卿腊克斯、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将军(后为驻越南大使)纷纷致电吴庭艳总统。《纽约时报》刊登了尼僧在警察押送下赤身裸体行走和广德法师自焚的传真照片,并呼吁美国政府“在经济上施加压力”。
6 月17 日,西贡的英文报纸《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对美国和佛教徒进行了隐蔽的攻击,并且暗示自焚的广德法师是被药死的。文章的最后说:“政府和警察正在查明此案。”
以上就是四名平川教尼姑被秘密逮捕的前提。西贡特别警察局接到密报说,广德法师是由于教派斗争被毒死,抬到街上焚烧的,幕后策划者是越共恐怖分子。密报还说,7 月2 日佛教徒还将举行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在7 月到来之前澄清这件事。这就是为什么吴庭谨亲自出席对平川教四名尼姑的审讯。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必须迫使她们供出凶手,况且吴庭谨从来没有为达到目的限制过手段。在审讯前,他特别吩咐负责这次审讯的辉中校,可以采取任何严酷的刑具迫使她们招供,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留下活口。这是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引起的麻烦。
但是,吴庭谨被她们的斥责激怒了,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撕碎这个胆大妄为的尼姑。他向辉中校低声说:“动手吧,看你的了。”随即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辉中校下达了命令,十几个打手蜂拥而上,把四名尼姑按在地下,强行剥光了她们的衣服,然后反拧起她们的双手,强迫她们赤身裸体地站在辉中校的面前。
辉中校于1954 年到菲律宾克拉克美军基地受训,曾任吴庭艳总统的卫队长,一向以凶狠暴戾著称。从1955 年调到西贡警察局后,他成为吴庭儒“铁腕”政策的积极实行者。
在“控共”运动中,他亲手杀死了几十个“越共分子”。1955 年7 月初,他逮捕审讯了一名叫阮氏月的小学女教师。当时阮氏月28 岁,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正怀着孕。辉中校亲自对这位孕妇进行了严刑拷打,采取了各种专门对付女犯人的酷刑。他用电击阮氏月性器官,用火烧她的双脚,用针刺穿她的乳头,用手术刀割她的皮肉。最后,他亲手把她活活吊死在审讯室,然后把尸体扔到西贡近郊的一个山洞里。阮氏月的尸体被发现时已体无完肤,血肉模糊。辉中校的暴行激起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在北越,胡志明亲自参加了声讨集会,南北方的群众都强烈要求吴庭艳政府严惩凶手。然而,尽管吴庭艳总统决定逮捕辉中校进行公开审判,他的兄弟吴庭儒却把辉中校保护起来,不久又把辉中校派到由他自己直接控制的特别警察部门。
那件事引起美国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理查森站长的强烈不满,同时也加深了杨文明、陈文敦两位将军对吴氏兄弟的猜疑,而且为吴氏兄弟后来被杀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