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郑苹如干的”
躲过了制裁者的子弹,丁默邨的座车直驶虹口,去赴一个高级的宴会。尽管历经多年的宦海浮沉与特工生涯,丁默邨早已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了,梅机关的犬养健在回忆中就说他“爱低着头,少言寡语”,“一直没看到过他的笑脸”,但坐在车中的那段时间里,他努力压制和调节着自己的心情,可是阴沉铁青的脸色还是告诉了别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在这之前,宴会的参加者中早已有人因他的迟迟未到而有了反应。宴会预定于7点钟开始,在将近7点钟时,周佛海就让人打电话去询问,电话是打到潘三省家去的,据说那天丁是在潘家吃的午饭。潘家回答说丁在6点钟前就离开了,算算早该到了。
就在周佛海纳闷不解之时,特高课长林秀澄已接到电话报告,说丁默邨在静安寺路遭到了枪击,还说当时丁与郑苹如在一起。林放下电话,马上向上级汇报说,这事有可能是郑苹如干的,丁恐怕也明白。
林秀澄为什么立刻就有这样的判断?这个郑苹如又是谁?
郑苹如是丁默邨当时的女友。说是当时的,那是丁先前与一个专演《大劈棺》、《纺棉花》之类色情戏的女伶鬼混着,在沧州饭店开着专门的房间,林对此是一清二楚的。丁与郑往来也已有几个月了。这天,丁拉了郑到潘三省家吃午饭,饭后又一直玩到将近6点钟,丁说去虹口参加一个宴会,郑苹如嚷着也要去,丁说“这个宴会你去不得”,郑便说要去南京路,于是,两人就一起上了车。车过静安寺,郑向丁提出:“圣诞节到了,该送我一样礼物了”,丁问她要什么,郑说想买件皮大衣。过了西摩路(今陕西北路),那是上海高档皮草行最集中的路段,自西向东排列着西人、盖特那、佳克、西伯利亚、第一西比利亚、西比利亚等十多家皮草行。那时的交通规则规定车是靠左行驶的,轿车在安登别墅弄口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挽着臂进了第一西比利亚店门。这是一家两开间的皮货店,本是一位名叫弗柳斯的俄籍犹太人于1930年开设的,这家商行享有“上海第一皮草行”之誉,进出的都是当时上海中外人士中最富贵的一族。
丁让郑挑一件“最满意”的,自己则掏出了香烟,点上了火,在店里逛了起来。突然,透着橱窗玻璃,他看到两个胁下夹着纸包的人,也就是刚才穿马路时见到的那两个人,不住地向店内张望。丁警觉起来,搞特工的人警觉性都极高,丁更是一个疑心病极重的人,他住在铁桶般箍着的“七十六号”里,还总疑心会有人在夜间来暗杀,所以从不睡卧室。往往在浴缸上,放一张棕绷作为临时床铺。本来,他以为这事是上车后郑苹如临时提出的,不过是敲竹杠而已,又是顺路停下来,应该不会有危险,那才答应的。按照特工规律,在不是预定的地点,停留不超过半小时,一般不会有危险。但出现了新情况。他立即走到柜台边,拿出一叠钞票一丢,说了声“你挑吧,衣服做好了送到潘三省家去,我有事先走了。”转身就从另一扇门冲了出去。枪手没有想到丁会那么快出来,一时不及,待到开枪,丁已钻进车里了。对于迟开枪一节,汪曼云则另有一说,他讲中统找了一个帮会的神枪手,此人一见丁默邨便犹疑了,原来丁也是帮会中人,他认识的,于是错过了最佳射击时机。汪还说此人回去,同他的上级还吵了一通,怪上级没对他讲清杀谁。不过,此说得不到其他佐证,因为那天现场指挥是陈彬,这是有档案可凭的。还有一说丁有多辆车同行,枪手盯着丁平时的座车,但他却在另一辆车上,故未打中,此说与报纸所刊不一,明显不可信。但不管怎样,反正丁默邨这天是逃过了一劫。
然而,林秀澄凭什么说丁默邨一定明白“原来是郑苹如干的”呢?郑苹如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