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陈君天先生独家授权刊发,请勿转载。
作者陈君天简介:台湾卓越文化制作室资深电视制作人。座右铭:把历史还给历史,使真相归于真相。曾拍有抗战纪录片《一寸河山一寸血》、《蒋经国传奇的一生》(为拍此纪录片卖房卖车,孑然一身),属于为还原历史不惜成为穷光蛋的热血中年。《一寸河山一寸血》也是第一个在台湾完整播放《义勇军进行曲》并且正面表现中共敌后战场的抗战纪录片。
陈君天谈“一寸河山一寸血”的制作
在未谈到“一”片之先,我必需郑重声明,自己并不是历史学者,只是一个比较资深的电视制作人,网易历史频道邀我当这个“一寸山河一寸血”抗战专题的“顾问”,实在当不起,这并非客气,因为每一个学术领域都有专精之士,我不敢逾越。但是,在影像历史纪录这一块,倒可以提供制作“一寸河山一寸血”前前后后十多年间,一些实务经验与深沉的感触。
跳出“歌德”的窠臼,拍一部心存心存千古的抗战纪录片
1994年秋,前台视总经理刘侃如先生,和我谈起筹拍“中国抗日战争纪录片”的事。因为次年便是抗战胜利50周年,他希望能做出一套翔实的,完整的纪录片,赶在1995年9月9日(日军南京受降日)在电视上播出。
我很庆幸自己是一个听过胜利爆竹声的小孩,生命的前端,多少搭上一点点那个民族性的伟大壮烈时代。
70年代初,读吴相湘的“第二次中日战争史”,相当投入神会,感动之余,就很想用自己的专业,制作一系列影像的抗日战史,因为当时在台湾除了几部歌功颂德的官方宣传片外,从来就不曾有过一套翔实、公正和比较完整的纪录片,但是,当时的台湾,还在两蒋时代,我深深了解,一个半公营电视台(台视大股东为省政府,直接受党部和警总的监督)根本就跳不出“歌德”的窠臼,在政治意识的强暴之下,许多想法只好束诸高阁,想过也就算了,如此一搁便匆匆过了20年。
当刘总告诉我他的想法时,20年前曾经萌发的念头,就像一束火苗一样,很快的飞过时光隧道,在此时我的心中,再一次点燃起了制作抗战纪录片的强烈欲望。
可惜,1994年秋那个下午,我们除了两个人和一个笼统的构想外,什么都没有。
首先,我把这个想法写了一份函用来“代企划书”,原文如下:
明年1995年,相距抗战胜利已整整50年,半个世纪的岁月,匆匆流过了,对于这一场空前惨烈的民族战争,今天,在大陆上,竟有十亿以上的人民不知其全貌!对台湾两千多万同胞而言,“八年抗战”只不过是历史课本上的一个空洞概念而已,至于外国人呢?也许他们还记得“敦刻尔克撤退”、“珍珠港奇袭”、“诺曼底登陆”、“硫磺岛浴血”,但是,对于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厮杀最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占全世界总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却蒙然无知,更有甚者!从1931年“918”事变以降,14年间,在日本军阀铁蹄下枉死的中国百姓数以百万计,而今天日本当局却不承认那是一场侵略的战争,只轻描淡写的以“进出支那”四个字带过,至于1937年南京三十万手无寸铁的中国老百姓,惨遭屠杀的血淋淋事件,他们更以“纯属虚构”来掩饰罪恶教育子弟。在中国方面,抗战期间动用了1,400余万军人,8年间在绝对强势的敌人炮火下,投入22场超过10万,甚至百万军队的大决战,和1,117次中型战争,以及8千余次小型战斗的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竟被指为不抗日!虽然执政党在后来国共内战中落败而退守台湾,但国民党输掉大陆,并不代表为国家民族苦战了八年,争得最后胜利的贡献从此也要一笔勾消!
面对这种现象,我们不禁要问,人类果真如此健忘吗?事实并不尽然如此。因为,这是人为的诬蔑,是扭曲!战后这五十年,生活在台湾的中国人,显然要为从未为自己这场民族存亡绝续的战争,这场付出三千五百万同胞伤亡为代价的战争,留下任何一部客观、通俗、完整、公正的影像纪录而负责。
我们无意重揭伤疤制造仇恨,只是把历史还给历史,让真实归于真实,同时,以那场战争中今天还活着的中国人的身份,为数以万计的英灵讨回公道。因为,假如我们不做,再不会有人做了,那么这一段历史将永远留着谬误与苍白。
现代人越来越漠视历史,渐渐趋于个人主义,我们焦心此一自断历史脐带的现象,将侵蚀民族凝聚力,继而使之飞灰散落、化为乌有,而这一股力量,正是吾人立足于二十一世纪的重要凭借,假如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那么我们更有责任,让子子孙孙们知道,他们之所有,是源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那一场扭转乾坤的决定性战争!
所以,我们将要筹拍一部面对日月、心存千古的“影像抗日战争史”,这是一桩艰巨的历史工程,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襄助,使这部纪录片能够在明年9月,抗战胜利50周年的日子里,如期播出。
经过刘侃如先生几个月的奔走努力,第一次筹备会议终于在农历春节前召开,与会人员当中不乏陆海空军退职高阶将领,他们大多驰骋过当年的抗日战场,易地相聚此时又见一次将星云集,多少往事与记忆在此一时间被勾起,更有多少悲情与怒火在这个场合中漫延,场中耄耋老人以生命相互面对,以至情彼此话旧,这种景象也只有在这种主题之下才会展现吧!在这次会中,除了决定全案委托卓越传播公司执行外,并推选蒋纬国(中华战略学会),马树礼(前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以及夏功权(曾任委员长座机驾驶、驻美大使)三位,为整个工程的“监制委员”,刘侃如任执行长。这是1995年2月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