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叶飞(右)与陈毅
不久前,我拜访一位资深歌唱家时,谈及中央电视台的青年歌手大奖赛,她赞叹不已,艳羡不已。她说,现在的青年人是赶上好时候了。通俗歌曲,比赛中设专奖,有专门评委,演员队伍也相当可观。而在二十多年前的改革开放初期,通俗歌曲是备受非议的,当年北京文化界曾因此发生过一场不小的风波。我请她具体谈谈。她说,我谈不了,那时立在潮头的是海政文工团,你应该去问他们。于是,我采访了著名音乐家、海政文化部原副部长胡士平同志。
胡士平,早年是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的骨干成员。人民海军成立后,他一直在华东海军文工团和海政文工团工作,是著名歌剧《红珊瑚》的主要作曲之一,有若干脍炙人口的音乐作品流行于世。于今,胡老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铄,笔耕不辍。日前,记录其战斗生活的散文集《步履无声》,计50多万字,正在出版发行。谈起这段经历,他说,这是历史,应该告诉后人。
“流行歌曲”乘开放之风悄然进京
通俗歌曲,当时的叫法是“流行歌曲”。改称通俗歌曲,是从1981年前后上海的一次青年歌手比赛开始的。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通俗歌曲都不是什么新东西,早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就有了。那时,日军大举入侵,神州血火遍地,全民都在为挽救国家的危亡浴血奋战。然而,国统区部分大、中城市上层社会却置若事外,传唱着一味宣扬爱情、闲适、超然的《支那之夜》、《蔷薇处处开》、《何日君再来》等所谓“流行歌曲”。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如此之“流行歌曲”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它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抗日军民、劳苦大众的鄙视和唾弃。新中国成立后,举国上下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创业年代,那是一段名副其实的“激情燃烧的岁月”。文化工作强调“政治标准”,“昂扬向上”,流行歌曲被逐出大陆。“文化大革命”期间,“左”的思想横行,歌唱爱情被认为是“毒草”(《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曾大受挞伐),“流行歌曲”、“歌星”等词汇,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专利。歌曲大都以歌唱领袖、歌唱祖国、歌唱所谓“新生事物”为基本内容。把人手一册的《毛主席语录》谱上曲的所谓“语录歌”,曾盛行一时。演出的形式、服饰,也大同小异,讲究政治性、战斗性,缺乏艺术性,更缺乏个性。流行歌曲更不可能有市场。
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门打开了。通俗歌曲乘着开放之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大陆。它以录音盒带为载体,从香港、台湾登临广州,尔后悄然进京。“春江水暖鸭先知”。敏感、活跃的男女青年率先迎接了它。仿佛在一夜之间,通俗歌曲进入家庭,传遍城乡,其中最先进入、影响最大的是台湾歌星邓丽君。
邓丽君的演唱,歌词内容广泛、贴近生活,曲调委婉凄迷,从内容到形式都是大陆群众长期以来闻所未闻的。大批听众、特别是青年人,一下子被镇住、被吸引了!由个人私下欣赏到邀集亲朋好友一起欣赏,传播范围越来越广,形成了对传统演唱的巨大冲击。接着,一些青年演员竞相模仿。少数模仿者学了几首港台歌曲后,握着话筒走上舞台,几首歌唱下来,名声大振,便被狂热的青年们奉为“新星”、“歌唱家”。并且其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使经过十年寒窗苦修苦练的传统、正牌歌唱家们相形见绌,望尘莫及。
面对这不期而遇的形势,许多知名的正牌歌唱家们困惑了,愤怒了:歌能这样唱,还要艺术院校干什么?一场演出、两首歌就是歌唱家,也太容易了!这样下去,还有是非、还有香花毒草吗?
改革开放甫始的1980年夏天,人心如火,万物争荣,由流行歌曲引起的争论也愈益激烈。从演唱内容到演唱形式,从声气运用到演出的服饰、台风,统统成了话题。
但归结起来,争论的焦点是一个,即青年演员中的模仿者。许多人认为,资本主义的台湾,生活方式本来腐朽,唱唱《何日君再来》不足为怪,出十个百个邓丽君也正常;社会主义的文艺舞台是无产阶级的思想文化阵地,是宣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舞台,怎么能学这些东西呢?热衷于学这些东西的演员是谁家的演员? 这场争论由文化圈而社会,由群众到领导层,强烈冲击着首都的文艺舞台。在这场争论中,海政文工团格外引人注目。这一方面因为海政文工团演出过《红珊瑚》、《甲午风云》、《赤道战鼓》等优秀剧目,向为人知,在社会上影响大,但更主要的还在于允许以港台歌曲为代表的流行歌曲登台演出,在军队、在北京,甚至全国,海军是最早的,并且团里出了一颗新星,即率先手握话筒登台,用通俗唱法演唱的青年演员苏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