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前,现代化从西欧发轫,然后如波浪般一圈圈向外扩张,波及之处,纷纷被卷入这一大潮,有的乘势而起,有的动荡飘摇……横跨欧亚的土耳其,因地处要冲,所以“首当其冲”,比多数东方国家受现代化冲击要早得多,而且它的现代化历程十分曲折,因此对“后发”国家具有非常重要的启发和借鉴意义。
老大帝国
土耳其的前身是奥托曼帝国。奥托曼帝国是从拜占庭帝国边境一个小小的伊斯兰酋长国慢慢发展起来的,到15—16世纪,已成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庞大帝国。从尼罗河到多瑙河,一时都被帝国大军的铁蹄践踏,黑海、红海成为奥托曼帝国的内陆湖,还曾兵临维也纳城下,甚至使欧洲得了“恐土耳其症”。
由于数百年征战杀伐,穷兵赎武,拓土开疆,军人尤其是骑兵在奥托曼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奥托曼的一切土地都属于它的最高统治者“苏丹”。为了战争的需要,苏丹把大部分耕地都分配给骑兵,骑兵实际成为采邑主,骑兵从自己封地中得到的收益称“蒂玛”。“蒂玛”制与西欧的封建领主制有些相像,可以世袭,但不同之处在于奥托曼的中央权力大,土地归苏丹,“蒂玛”的分配由中央政府掌握、控制,由苏丹授予权利证书。“蒂玛”制是奥托曼帝国社会结构的主要部分,也是其社会稳定的主要支柱,但同时,也是其发展缓慢、社会长期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而且,“蒂玛”的分配越来越腐败,掌管人往往随意滥发,一些宠臣甚至后宫妇女也被授予。由于经济发展缓慢,而腐败日益严重,奥托曼帝国的财政危机日益严重,“蒂玛”所有者的实际收入开始减少,于是“有些平民甚至通过贿赂,非法取得‘蒂玛’。……从此就开始了把‘蒂玛’授予封建骑兵队以外的人那种倾向。上层的腐化是奥托曼的作家们所经常咒骂的,土耳其的谚语这么说:‘鱼发臭从头开始’”。(伊兹科维兹:《帝国的剖析——奥托曼的制度与精神》,学林出版社1996年版,第82页)“蒂玛”制日渐成为奥托曼帝国发展的巨大障碍。
政教合一是奥托曼帝国的另一特点。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苏丹,“苏丹专制独裁的程度,已达到当时环境及通讯条件所容许的最大极限”。(戴维森:《从瓦解到新生——土耳其的现代化历程》,学林出版社1996年版,第52页)同时,苏丹又是教主,称“哈里发”,因此奥托曼帝国又是历史上最强大的伊斯兰国家。宗教不仅是一种信仰,而且成为“生活方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法律、国家、社会、文化甚至人与人的关系都建立在宗教之上。受过严格的宗教和法律训练,学问渊博的“有识之士”被称为“乌莱玛”。“乌莱玛”虽是“僧侣团体”,但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都由他们管理。“法官是乌莱玛的成员,是伊斯兰政治中起决定作用的成分。在奥托曼帝国内,政府授权他们组成一个僧侣统治集团,他们在政府中的地位,比以前任何穆斯林国家的法官都要高。伊斯兰宗教渗透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学校、医院等等都由乌莱玛成员管理。这些必然使教产极其庞大,“既不受国家的控制,也不属于不动产的正常处置范围,日后就引起了许多重大社会问题”。(《从瓦解到新生》,第51、59页)
“蒂玛”制和政教合一制对奥托曼帝国的崛起和稳定曾经起了重要作用,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却渐渐不合时宜,日益保守僵化,腐败严重,对社会、经济发展的阻碍越来越严重。到16世纪,奥托曼帝国开始一点点衰落,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西欧却开始加快发展,渐居优势。对世界大势的这种巨大变化,奥托曼帝国浑然不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辉煌之中。对外部世界他们不屑一顾,任何变革都遭到激烈反对,不是被认为侵犯了既得利益就是被斥责为违反了教规。
17世纪末的一场战争,便向长期自大自傲的奥托曼人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