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时代背景
整理者言:
这是一个上海大同大学学生1944年的日记,写得很有趣味,让我们体会到了那个时代上海的感觉。
他的家境应是比较好的,父亲在银行工作,地位也不低,家中还有好几个厂的股票,一家六口过的日子还是很优裕的。
但就是这样的家庭,还是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对那个社会不满,对穷人有同情心,关注国家命运,我们从他的日记中知道了他的人生态度。
5月20日星期六阴
在园里随便的散步,我注意到洋玫瑰差不多都谢了,只剩下三四朵仍旧很惹人爱,我不知怎地想起有一天傍晚的一幕,蔡××在园里采了三朵花,拿着走出了大门,预备回家去,我们站在门口又聊上了。两个小孩走了过来,一男一女,大概是姐弟吧!姐姐不过七八岁,弟弟至多也不过六岁,都长得胖胖的很有趣,衣裳不大考究,手腕很黑,一望而知是穷人家的子女。弟弟看见老蔡手里的花, 两个乌黑的眼睛不住的盯着看,终于过来向老蔡说:“给我一朵花好吗?” 老蔡没有理他,姐姐知道是要不到的,拉着弟弟催他快走,弟弟还不死心,拼命的看着花,好一会方跟姐姐走开。我当时很想采一朵递他,但是又一想是在大门口,这次给了难免以后不来要,就没有送。今天想起真后悔,我为什么不给他一朵呢?我们家里种着花有几十朵,天天有得看。他也和我们一样是人,不过穷了一些,为什么想要一朵都得不到?花木也要被当做少数人的私有品吗?不,我不该说后悔过去的事,悔又不济于事,我该记得,永远记得那傍晚的一幕,不能让它重演。
5月21日星期日晴
青哥的同学严××今天下午来了,他六月七日就要戴方帽子了。他说毕业同学每人差不多要化千把块钱,什么通宵跳舞,什么penty,他说真犯不着。我也说真犯不着。他还说St.John(圣约翰大学)的女学生很多打扮的不像学生,男学生虽不打扮,可是那付派头也不像学生,香烟嘴角一夹,敞开领子,歪戴帽子,走起跆来两个人挤在一起,挺着肚子那份神气,三句话不和就讲打,打到巡捕房就比谁家有来头先放回家。其实这种情形我们贵校大同亦何尝没有?我知道不多罢了。严兄叹气说:“上海真是太黑暗了!”不是上海黑暗,是那些人腐败罢了。
5月22日星期一晴
病刚好的时候终日不能做任何事, 因此和无线电结了缘,平常不听的歌曲也听,滑稽也听,久而久之成为今天不可少的功课,没有一天不听无线电,听的常是歌曲滑稽,而歌曲就简直不是歌曲是小调,哥啊妹啊,标准的靡靡之音。滑稽呢,男人装女人腔,南腔北调耍贫嘴,怎么瞎扯不像话就怎么瞎扯。这些声音真是足以亡国。从前我痛骂听这些的人们,现在居然自己也常听,怎么行?我是青年,不能让这种亡国之音来消磨岁月,从今天起我立意不得再听歌曲,再听滑稽,没有事做,呆坐或睡觉都比听这些声音强。
整理者言:
谈当时的大学风气和无线电中之声音,正说明了混沌中的觉醒,而这种觉醒也始终是文化中的主流,道德中的方正,由此也反证了要一个时代的道德整体沦丧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