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画蒋碧微的素描
摘自《蒋碧微回忆录》 蒋碧微/著 学林出版社
对于我个人来说,1930年是一连串不幸的黑色岁月,许多重大的事故,都在那一年里发生。4月间,丹麟弟病势沉重,咯血不止,我们请王苏宇医师为他诊治。稍微好了一点,于是决定送他到牯岭普仁医院疗养。5月7日,母亲陪他同行,我们送到码头,真想不到这竟是最后的诀别。同年暑假,我们到宜兴避暑,住在西氵九边程老先生的学生们为他所建的“雪堂”。三个多月以后,8月19日,聪明好学的丹麟终告不治,病逝庐山。噩耗传来,徐先生立刻赶到牯岭,帮忙母亲料理丧葬事宜。办完丧事,再陪母亲回到宜兴;我因为这时静娟姑母也病得厉害,所以便留在宜兴侍疾,徐先生则在开学前独自返回南京。到了11月初,姑母病重,父亲赶回来照料,延到15日,她老人家竟一病不起,与世长辞。她和丹麟弟的逝世,使我伤心万分。
正在心情沉重的时候,接到徐先生的来信,催我回南京。他在信上说,如果我再不回去,他可能要爱上别人了。我没有理由怀疑徐先生会移情别恋,我想可能是他急于要我回家,所以才不惜写这样的信,因此我仍然等到姑母落葬以后才动身。
我带着孩子到家的当晚,徐先生坦白向我承认,他最近在感情上有波动,他很喜欢一位在他认为是天才横溢的女学生,她的名字叫孙韵君。
徐先生毫不隐瞒地告诉我:孙韵君今年十八岁,安徽人。她曾在这一年的暑假投考中大文学院,没有考取,于是就到艺术系旁听。她一开始作画,就获得了徐先生的特殊青睐,赞赏有加。当我在宜兴的时候,他约她到家里,为她画像,有时也一同出去游玩。有一次正在作画,孙韵君忽然提起她的身世,她说她父亲原是孙传芳的秘书。1928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孙传芳的军队土崩瓦解,全部溃败,她的父亲曾被关进监狱,因此他们的家庭一直笼罩着痛苦与不安。徐先生并且承认:他听了她的话很受感动,曾将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告诉她说:“无论如何,现在有一个人在关心你!”于是吻了她的额头。
我听了他的话,犹如焦雷轰顶,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伤心,一时无法遏止悲痛的情结,于是就哭了起来。徐先生连忙安慰我说:“你已经回来,我想以后再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了。”他并且郑重地向我承诺,让我们设法到外国去。但是,谁又想到,这一件事竟从此把我推入痛苦无边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