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枪声
1915年12月25日下午6时许,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广州楼内,一位旅美华人正在默默地用晚餐。他戴一副黑边眼镜,脸上微露倦色,眼神忧郁,但仍然掩盖不住内里的智慧与勇毅。此时,来来往往的客人他似乎视而不见,充塞在他脑海中的完全是地球另一边的现实:袁世凯的复辟闹剧正在紧锣密鼓地上演,芸芸众生或被蒙蔽或无力挣扎;经过民初几年瞬息万变的动荡,进步力量似已无力回天。中国要向何处去?中国的知识分子们何去何从?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自己满腔热血,一颗赤心,非但不能有效地阻止这场民族的灾难,反而沦落天涯,徒有雄心,一筹莫展。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突然从背后射过来两颗罪恶的子弹,这位青年人还没从忧国忧民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便仆倒在地,在那一瞬间,带着惊恐,更带着不解与愤怒,死不瞑目地去了。
这位喋血美洲的青年人便是民初时期鼎鼎大名的新闻记者与政论家黄远生。
消息传来,国内新闻界、政界与文化界的同道者与爱国人士大为震惊,深感痛失了一位才华横溢、刚直不阿的“报界之奇才”。黄远生的好友、一度担任过《民国报》记者的梁漱溟,听此噩耗后大受刺激,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于是开始写作《究元决疑论》一书,试图从佛教出世思想中寻求“人生之苦”与人生真义,思想情感由此发生了极大转变。远生之死的影响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1916年初,远生的遗骸由当时我国驻美公使顾维钧运回上海,并在上海开了颇为隆重的追悼会。据参加追悼会的远生长子黄席群回忆,遗骸安放在一具小型棺材内,外面是一层蓝色丝绒,后来在上海加了一个木质的椁。事后,亲属将其骨灰运回九江,安葬于庐山区莲花乡桂家垅之殷家坳山。墓丘背山面垅,环绕青松,墓碑中竖刻“故显考黄公远庸府君之墓”,右竖黄远生简略生平,左竖刻“男席棠,群、椿奉记”。墓前有拜台,呈半月形。
为使远生的精神发扬光大,激励后人,其生前好友林志钧费尽心血搜集、整理、编辑了《远生遗著》一书,从1920至1927年先后由商务印书馆印行四版,后又多次增补重印,这部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报刊通讯集成为民初政界斗争与历史的精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