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四十岁以上的人都有这样的阅读记忆:躲藏在一个极隐密的角落,偷偷地看着不知被传阅了多少回,已经破损不堪的一本书,神情紧张。这本书的形象往往是这样的:黯黄的封皮已残缺不全,几点污渍仿佛斑斑的锈迹。书页略有些卷曲,一些折了角,几张脱了线。这书不是印刷品,而是手抄本。
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除了鲁迅作品、《金光大道》等极少数书籍外,其他的文学书籍都被当成大毒草给扫除了。文化成了一片沙漠,文化的荒芜,造成了人们精神生活的贫乏,这就给手抄本的流行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舞台。这些大多以侦破和反特故事为主,连作者姓名都不清楚的手抄本,很快便占领了文化的阵地。一些先在城市流传,后又传入农村的手抄本,成了城乡青年争相阅读和传抄的对象。虽然,这些手抄本不能被公开,有的人还因为手抄本判了刑,坐了牢,但还是没有阻挡住人们冒着危险去传抄,这说明,在缺少文化生活的年代里,面对荒芜的文化,人们尤其是青年们是多么渴求文化和精神生活。
“文化大革命”时期手抄本内容繁多,形形色色的手抄本有100多种,流传最广的有《第二次握手》、《绿色的尸体》、《梅花党》、《一只绣花鞋》、《余飞三下南京》(即《叶飞三下南京》)等。这些被广为流传的手抄本如今大都已公开面世了。如张扬的《第二次握手》在20世纪70年代末便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公开出版了,之后还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改编成同名电影公开放映。80年代初,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了电影《雾都茫茫》,而该电影正是根据手抄本《一只绣花鞋》改编而成的,反映重庆解放前夕,我党地下工作者与国民党潜伏特务做斗争的故事。2000年,署名张宝瑞著的《一只绣花鞋》也公开出版发行,还有《梅花党》也曾公开出版过。《绿色的尸体》、《叶飞三下南京》等手抄本也在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在出版社进行体制改革市场化之后,手抄本成为出版社喜欢的香饽饽。
今年46岁的张英回忆说,自己读初一的时候,曾加入了《第二次握手》的手抄行列。“当时不只是流通渠道的闭塞或是没有复印机的原因才手抄,而是抄的过程能注进一股感情,比如,在抄《第二次握手》的时候,我们能通过笔端注入对周总理的一片思念之情,这种感情现在是很难被理解的。手抄本其实就是一种感情的载体。”
而他第二次接触《第二次握手》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他上大学以后的事了,那时候已经有印刷品出来了。“在文学还是荒漠的年代,能读到苏冠兰和丁洁琼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对情窦初开的我们的吸引力,就像现在的网络游戏对孩子们的吸引力一样,魔法无边呵,我只用了一天多就看完了这部25万字的曾经的‘手抄本’。”
由张扬创作的小说《第二次握手》1979年终于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该书的累计发行量近430万册,它的出版唤起一代中国人对过去那段历史的复杂记忆与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