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树丛一样伫立着的天线
房屋上方的电视天线,是这一年最引人注目的新事物。每天晚上调试电视天线,在某些人眼中,变成了一项值得夸耀的技术。笔者当年所在的单位自从拥有了一台日立牌电视机之后,会议室就变成了演播室,掌管会议室钥匙的办公室主任,每天晚上都得意洋洋地过足了官瘾,他有权决定谁可以进来看电视。只有他可以调试电视上的任何一个开关,时间长了,这台电视机的性能他都了然于胸,他最出色的技能就是爬到屋顶上去调试天线,甚至电视上出现的那种雪花点该怎样调天线的哪个角度他都知道。
大概谁也不会去嘲笑这样的回忆,因为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亲历亲闻——
翻开说明书看仔细了,才战战兢兢地去扭动电视频道……一家人守在电视旁,就着满屏幕的雪花和隐约的影子注视了一个晚上。……父亲开始制作天线,一根粗壮的竹竿指向天空,尖上捆绑住几根铜管铝管的,那些都是按照图纸的形状做好的,一根信号线直直地拉进房间,接在电视上。父亲在房顶上要把竹竿转动若干次,听见我传话说有图像了,然后捆牢竹竿……又跑去扭动竹竿,以便更好地接收视频信号……也不知道父亲爬了多少回房顶,转动了多少次竹竿。
这也是只有那个时代才出现的别致的风景。放眼望去,屋脊上林立的高高的竿子,时常有鸟雀安静地守望在细而稳固的天线上,建筑与自然和谐地浑然一体。房屋,树木,天空,天线上活物儿的点缀,和晚霞中的地平线一起,构成了一幅美妙的昨日风景。
丰饶之年
如果把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电视时代比喻作一个正在茂盛生长的花果园,那么,相对于较为平静的1982年来说,1983年好比这花果园中的又一个丰饶之年。
又是一个引进剧的狂热年份,这一年,广东等沿海省份的电视台开始播出《 霍元甲 》,催生了长达两年之久的“霍元甲”热。
这一年,与中国女排热相映成趣,日本电视连续剧《 排球女将 》轰动全国。
这一年年末,另一部日本连续剧《 阿信 》登陆神州。
在台湾,《 星星知我心 》开播,让整个台湾岛泪流成河。
在香港,黄日华、翁美玲等巨星主演的《 射雕英雄传 》诞生,从此成为金庸迷武侠迷们心目中永不退色的经典。
物质条件并不富足的普通中国人在这个年头拥有了许多可以天天期盼的东西。中国电视时代的开始常常伴生着这样的风景,一种家庭欢聚生活的新模式从此奠定,一直影响到今天的家居设计模式。
在现代中国的家庭结构中,电视机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从住房结构图中可以看出,电视机总是被首先安排的对象。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都会有一处醒目的电视机的标志。一户三室一厅的住宅,设计师们给出了至少四处可以摆放电视的位置。细心的观察者从房地产业的楼书发现电视机占据着每一个家庭空间的重要位置,就像是一个家庭成员。
从这一年开始,春节联欢晚会就演变为一种民俗,成为平民百姓的习惯。一个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按照传统习惯归来相聚,按传统习惯吃完年夜饭,便聚集在电视机前,度过一段守夜时光。毫无疑问,电视使这段时光不再令人难熬,在心理上加速了新年的到来。
其威力在于,电视最终将会在春节这个国人最看重的节日里扮演家庭中心的角色,使过年这个喜庆日子中的平民百姓在个人习惯、心理状况、与家人相处的方式、守夜习俗等等方面都在全国范围内产生了一致性的特征,从而把最重要的这个夜晚标准化了,把春节同化为一个日益失去地方特色的节日,改写了传统的过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