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尘
著名戏剧家陈白尘1966年9月被关进“牛棚”,历时七个年头。每逢夜深人静时,他便偷偷地写下最简单的日记,以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
一九六七年
一月七日星期六
晨被派去文联大楼打扫。整个大楼污秽不堪,厕所积水数寸,坑道不通,粪便遍地。通道上都是稻草铺,房间内更是狼藉满地。一一扫清,运往后院,上下五层楼共26次,腿软如棉。至1时许始返宿舍,下午不能动弹了。
一月十日星期二
文联大楼贴出了打倒刘白羽、张光年、张天翼的大标语,路人注目。
上午继续劈木柴,下午又去大楼打扫。李葆华被缚在卡车上游行,运动初期的这一方式又出现了,不解。街上大字报极多,有打倒陶铸、李先念等等,来不及读。且闻南京有大流血事件,想到妻子儿女安全,极为焦虑。
一月廿四日星期二
去颐和园邵窝殿搬家具,送到和平里已12时半。同行者侯金镜坚邀去其家午餐,因想看看胡海珠,遂随去。胡面色甚好,但两腿不能行。听说她在“ 文革”初期服“滴滴畏”自杀而遇救,腿病即由于此。闲谈中胡对诸多人被斗深感不满,她说,冼宁的一篇《小黑点的故事》能算什么毒草?也要打成黑帮。胡母煮挂面饷客,但如惊弓之鸟,不时在窗口下瞰,怕有人进来撞见我。金镜虽力言无关,但食后即匆匆告去。
四月四日星期二
近来读了刘少奇过去的一些言论,回忆自己在某些时期或多或少有共鸣之处,足证自己在当时虽自居进步分子,而思想上确实存在极多非马列以至反马列的东西,这是值得深思的。但是当人们把我当作“刘少奇的走狗、爪牙”等等来口诛笔伐时,我是不能不反感的。解放以前,在国统区连刘的名字都不知道;解放后更无接触,何至竟成“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