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纽拉堡吊忠魂
沈克勤
美国《世界日报》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曾大篇幅报导国军官兵(中国军队)埋骨巴纽的新闻,我阅读之后,不禁勾引起我在三十七年前访问巴布亚纽几内亚(Papua New Guinea),并在拉堡(Rabaul)凭吊忠魂的往事。
……
一九七一年四月,我奉派赴澳洲昆士兰州首府布律士班(Brisbane)开设领事馆,并出任领事。当时澳洲代管的巴布亚纽几内亚领土(Teritory Papua New Guinea)是我的辖区之一。
六月二十七日,我前往新不列颠岛港埠拉堡(Rabual),侨领陈英强来接,驾车陪我观光市区。街市店铺不多,港口风光旖丽。他领我到海边一个独立广大平房,门前树立一个大招牌,上书「中国国民党党部」,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只见到一人,他是陈久立议员的同父异母兄弟。
次日,陈英强驾车陪我到郊外观光。途中到了一个山坡地,他停下车,领我走上一个荒冢,并告诉我说,中国抗战、二战期间,日军曾占领巴纽,作为进攻澳洲的根据地。
中国「八百壮士」沦为战俘后,一部分被送到这里替日军作防御工事,因为缺乏粮食医药,许多壮士在此病死,遗尸野外,有一位国军班长死后被华侨将其尸骨掩埋在这里,但见荒冢凄凉,野草丛生。
我乍闻之下,甚感惊讶,因为「八一三」上海战事爆发时,我正在安徽芜湖读初中,当时坚守上海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是我们学生心目中的抗日英雄,我们曾到街头游行歌颂宣传,呼吁国人慷慨捐输,支援他们打倒日本鬼子。
不知他们后来竟沦为战俘,被送到这里作奴工葬身异域,我心中感到非常悲愤,更无颜面对英雄孤坟,静默地献上我无尽的哀悼。
陈英强先生驾车继续前行约半个小时,到了一个广阔平原,看到一片建筑物。他说,日本投降后,澳洲政府特别辟建这块地方,供盟军各国在这里建立盟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馆及公墓,因此英、美、加拿大、澳洲及印度都在这里兴建纪念馆及墓地。惟独中国没有前来建馆及筑公墓,抗日国军官兵在此死后,多暴骨异域,令人寒心。二战后,连日本军人家属,每年都偕同和尚前来举办法会,超度亡魂,而我中国忠勇的八百壮士,死在这里,竟无人闻问!
我回到布律士班办公室,写了一篇报告给台湾的国防及外交两部,说明「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日军进攻上海,国军血战数月撤退,留下八百壮士坚守四行仓库,最后弹尽粮绝,退至英租界被软禁。」
「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占英国租界,八百孤军沦为俘虏,部分被日本送到巴纽拉堡,为日军作奴工,修筑防御工事,遭受迫害,死亡者数百人,有的被爱国华侨拣尸埋在荒山野冢,情景凄凉。」
「战后澳洲政府特在拉堡郊外,划拨一块广阔土地,供盟军各国兴建纪念馆及公墓,英、美、加、澳、印度纪念馆及公墓均已建成,馆前树有其国旗在空中飘扬。独缺中国尚未兴建,空地仍保留在那里,拟请政府拨款兴建,以慰忠魂。」
后来接到国防部覆函,表示关切,允派员前往查勘,再作定夺。未久台澳断交,我下旗归台,此事遂不了了之,但这是却一直留存在我心中,成为我终生的遗憾。